撰文:Harsha Menon
中譯:釋寬揚初譯;釋見諦審校
佛門網全球版 | 2018-02-22 |
1月22日至2月8日,五十位從世界各地而來的佛教尼僧聚會於位在美國華盛頓新港的舍衛精舍 (Sravasti Abbey),接受台灣香光尼僧團悟因長老尼及其弟子們,關於法藏部律藏(四分律)的教授。受舍衛精舍的創辦人暨住持圖丹卻准法師 (Ven. Thubten Chodron) 之邀,這是第一次悟因長老尼及其弟子們在美國講解戒律。佛門網全球版專欄作家Harsha Menon訪問了圖丹卻准法師──一位在美國備受尊敬但謙虛的佛教推動者──有關這次課程的目標和歷史性質,及它們對於全球比丘尼僧眾有著什麼意義。
門:佛門網全球版
圖:圖丹卻准法師
門:什麼因緣啟發您邀請悟因長老尼和香光尼僧團的法師們到舍衛精舍?
圖:1989年,當我在美國巡迴弘法時,有人介紹我認識一位悟因長老尼的弟子見諦法師,她當時住在香光尼僧團在華盛頓州的祇園寺。我們成為很要好的朋友。1996年,當我在菩提伽耶籌備一個名為「西方尼僧生活營」 (Life As a Western Buddhist Nun)活動時,見諦法師建議我們邀請她的導師悟因長老尼前來教授。
悟因長老尼欣然答應,且非常樂於教授僧尼。她的教學真的和我們產生了共鳴。因此在課程後,我謄出並編輯整理她的教學,見諦法師則協助向悟因長老尼澄清問題。同心協力地,我們完成了《甘於淡泊》 (“Choosing Simplicity”)一書。這本書包含了悟因長老尼對於比丘尼戒本(受具足戒的佛教僧人的戒律條文)的教導。
隨年月過去,我和悟因長老尼和香光尼僧團的關係也建立起來。我們在華盛頓郊區找到精舍地方後,見諦法師在我們開始為尼僧們授戒時前來幫忙。她和其他尼師把授戒儀軌譯為英文,而在授戒儀式中,我是戒和尚而她是教授師(阿闍梨)。所以我們之間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和合作。
2016年,我到台灣應赴一個國際比丘尼的頒獎典禮。雖然我們之前早已邀請悟因長老尼到舍衛精舍講授「落實戒律於西方 (Living Vinaya in the West)」的課程,當時我再次向長老尼提出邀請,她終於應允了。
門:在課程中,長老尼和她的弟子們教授了什麼?
圖:簡單講,悟因長老尼的教授的是「成為尼僧意味著什麼?」,更準確一點地說,「成為(受了具足戒的)比丘尼意味著什麼?」她視全部的與會學員為比丘尼,因為在她的眼中沙彌尼(出家而未受具足戒者)並非出家的全部;它不過是邁向比丘尼的一步而已。悟因長老尼談及女性的潛能,並強調比丘尼和比丘僧團各自處理他們的事務。她談到了比丘尼的心態、生活方式和行動,又解釋佛陀在律藏中所說,僧眾應取及應捨的行為。她也花了很多時間談及僧團如何可以並且應該利益社會。我們不可以從社會抽離,只顧及自己的禪修──我們不單是了解如何在僧團中過團體生活,了解如何入世把佛法帶給人們,同時進一步訓練我們的心。透過我們與他人的互動,我們才能看到我們禪修帶來的效益,及正視自身應改進的地方。
在這次活動中,長老尼的弟子講述犍度課程──律藏中二十個關於僧人日常生活中不同範疇的議題。譬如說她們討論僧團成員的生活實況、受戒的條件、以及一個僧團應如何運作──最後這點雖然是關係出家僧團的運作,但這些原則適用於任何團體,它說明了一個團體如何健全地運作。
門:這些講授何以具歷史意義呢?
圖:我認為這些尼師使它成為歷史事件,尤其是西方的尼眾──主要是藏傳佛教,加上一些漢傳佛教和南傳佛教的尼僧──大家聚集在舍衛精舍,在這段期間內和合成一個團體,聽取一位備受尊敬的女性教師的教導。雖然在漢傳佛教有較多的女性導師,在藏系和南傳佛教她們為數甚少。在有傳比丘尼戒的國家裡,尼眾的地位、教育和機會,遠比那些沒有傳比丘尼戒的國家來得多。對我們其中的其些學員來說,這是她們第一次接觸到一位女住持──她領導著自己的寺院,創辦佛學院,同時有著具七個分院的國際性機構,並營運著慈善機構。對於聚在這裡的學員來說,像這樣的人物是個深具激勵性的楷範。她不斷地鼓勵我們充實自己,保存和發揚佛陀的教導,以造福一切眾生。
悟因長老尼一再地教誨尼師們:「你們這些人要在佛法中成長,未來都將成為老師」。她解釋說若要成為法師、成為戒師,僧尼們必須研讀與學習。知識和智慧很重要:若能好好地鍛練自己,將來便能成為佛教--尤其是尼僧團--的領導者。
世界上有一半的人口是女性,而女性在遇到困難時多數比較願意向其他女性傾訴、尋求開解等等。因此,悟因長老尼說:「想想你能運用你的生命做些什麼,然後便付諸行動。切莫自輕,應志向高遠。」
在課程期間,學員們每天都聽到這樣的開示,也目睹長老尼如何和她的弟子互動。人們看到她的弟子如何自處、如何合作、如何成一個團體而運轉。對西方尼師而言,她們將來應怎麼做,她們能夠成為什麼,這便是一個示範。
門:對全球比丘尼僧團的未來,你的展望是什麼?又,一個健全的比丘尼僧團對佛教有什麼利益?
圖:比丘尼、尼師們聚會在一起、相互支持,對於她們個人的修行非常有幫助,對於她們各自所屬的團體也非常有幫助。例如,參與此課程的每個人都得到法益,又能把所學帶回她們本來的團體,與他人分享。
我認為,若女性不參與或性別歧視不摒棄的話,佛教就不可能在西方傳揚。我這麼說不是因為自己是女性;西方很多的男眾也曾對我如此說。他們也希望從女性那兒聽聞佛法的教導。如果舊有關於女性的偏見繼續存在,女性沒有平等的機會且缺乏自信,佛教將不會在這個國家興盛起來。對於佛法在西方長期的傳揚和普及,這樣的課程非常重要,因為它賦予女性力量,讓她們獲得知識和技能,令她們成為利益社會、協助保存並傳揚佛法的一股動力。
此外,令這次課程成為歷史事件的另一個原因在於,佛教在西方發展成在家眾的佛教,出家僧眾人數極少。從歷史來看,出家眾的角色是,保存佛陀的教誡並將它傳衍到後代。但在美國,出家眾多被視為怪人──男眾身著長裙而女眾剃著光頭。他們獨身禁欲不成家立室──好怪!
有些美國佛教徒認為:「我們在家眾將把佛教現代化,我們將破除舊有的迷思,去除出家眾和在家眾的尊卑關係,及廢除男女不平等。我們更現代、更先進。」
在出家眾身上,他們看到的是僧團裡的階層體制;而在尼師身上,他們看到的是男人至上。雖然我和其他尼師並不支持嚴格的階層體制或男尊女卑的思想,但亦不願意全盤否定佛教所有的傳統。譬如說,我和我的老師並非平等的;我尊重他們亦希望能表達我對他們的尊重。我希望得到他們智慧的導引。
一般而言在美國,很少人會明白為什麼一個人會選擇獨身,而不過著家庭生活。雖然僧眾把放棄世俗生活視為創造修行的順緣,大部份人卻不以為然。所以,不幸地,我們發現在家的佛法修行者,甚至是在家的佛教導師,都抱持一種態度:「這些人選擇獨身是忽視他們性方面的需要,他們在逃避親密關係,以及逃避在親密關係中對於付出和情感的考驗。作個出家人就是逃避現實的方法。但我們在社會中修行,我們有家庭,我們喝酒,我們過著與其他人一樣的生活,因此我們能把佛法廣泛地傳播開去,因為我們沒有這種階層體制,亦無需穿奇裝異服。」
我這樣只是約略地說,我不想冒犯任何人,但我曾多次遇到這樣的態度。當人們表達這樣的想法時,我想,「哦,若單把衣服換掉、把頭髮剪掉,那樣簡單就可以逃離問題啊!不幸的是,我們的貪、瞋、癡,都伴隨我們一起進入寺院,在那兒,我們根本不能脫離它們!唯有依法修行,我們才可以克服我們的煩惱。」
所以,當尼僧們集合一起,參加「落實戒律於西方」課程時,我們立刻就認出了彼此對生命的目標。我們不需要解釋我們為什麼出家,為什麼我們選擇獨身,及過著淡泊的生活,全然投注於修行上的研學與修行。我們明白彼此的價值觀和生命重點,因為我們擁有相同的價值觀和重點。 總括而言,「落實戒律於西方」賦予了出家僧眾,尤其是尼僧們更強大的力量,對一切眾生亦將帶來長遠的利益。當我們廣大地學習,我們的知識便變得深入,無論是透過修行佛法鍛鍊自心,或協助他人學習佛陀非凡、解脫的教法,在這些方面我們都將變得更有自信。透過漣漪效應,這將會帶來持久、正面的影響。